柳氏医派临证法式
周颖
《医宗己任篇》尝云:“夫立方各有其旨,用方必求其当。”此乃柳少逸编著《伤寒方证便览》《金匮方证便览》之意也。以证统方,以方类证,方证结合,有法则,有案例,一览仲景方治今病之精要。即是用于治疗现代医学之疾病时,亦应辨病与辨证相结合,凡具备该方证的相应病机,无论何病,均可“以方证立论”应用之,从而成为柳氏医派“方证”临证之法式也。
如桂枝汤可广泛应用于现代医学众多疾病中,其使用原则,只要具有桂枝汤证――营卫失和之病机者,皆可应用。也正如清·吴仪洛所云:“夫医家之要,莫先于明理,其次则在辨证,其次则在用药。理不明,证于何辨,证不辨,药于何用?”故而伤寒等经方的应用,重在辨证明理。
张仲景奠定辨证论治基础,理法方药一线贯穿
张仲景在《伤寒论》序中云:“感往昔之沦丧,伤横夭之莫救,乃勤求古训,博采众方,撰用《素问》《九卷》《八十一难》《阴阳大论》《胎胪药录》,并平脉辨证,为《伤寒杂病论》,合十六卷。”由此可见,张仲景在《内经》《难经》的基础上,总结了汉代以前的医学成就,并以其临床经验,根据《素问·热论》的六经分证,创造性地把外感疾病错综复杂的证候总结成为六经辨证。严密而有效地将理、法、方、药一线贯穿,有效地指导着外感疾病及其它杂病的辨证论治,从而奠定了辨证论治的基础,为后世医学的发展作出极其重要的贡献。清·张璐称“伤寒诸方,为古今方书之祖”。故尔被后世称为“医圣”、“经方之祖”。对此,元·罗天益在《卫生宝鉴》中有“昔在圣人,垂好生之德,著《本草》、作《内经》,仲景而行之以立方,号群方之祖。后之学者,以仲景之心为心,庶得制方之旨”的盛誉。
柳少逸认为,《金匮要略》是《伤寒杂病论》的杂病部分。对于杂病的治疗法则,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:一是根据人体脏腑经络之间的整体性,提出了有病早治,以防止病势的传变发展。如《脏腑经络先后病脉证》篇所云:“见肝之病,知肝传脾,当先实脾”“人能养慎,不令邪风干忤经络;适中经络,未流传脏腑,即医治之。”其意是根据治病求本的精神,重视人体正气。故对于慢性衰弱性疾病,尤为注重观察脾肾两脏功能是否衰退。因为脾胃是后天之本,生化之源;肾是先天之本,性命之根。内伤病至后期,往往会出现脾肾虚损征候,脾肾虚损,更能影响其他脏腑,促进病情恶化。故补脾益肾,是治疗内伤疾患的根本方法。这种观点从《血痹虚劳病脉证》篇中所列的小建中汤、肾气丸等方证可以看到其大概内涵。
《金匮要略》对于方剂运用的特点,总的说来是立方谨严,用药精当,化裁灵活。有时一病可用数方,有时一方可以多用,充分体现了“同病异治”和“异病同治”的辨证论治精神。同是一种疾病,但由于人体体质或病机上的差异,以及病位的不同,故在治法上也就有所区别。
柳少逸举例,同为胸痹病,同有“心中痞气,气结在胸,胸满”的症状,但若阴邪偏盛,阳气不虚者,可用枳实薤白桂枝汤以通阳开结,泄满降逆;阳气已虚者,则当用人参汤以补中助阳,使阳气振奋则阴邪自散。又如,同为溢饮病,其治疗有“当发其汗,大青龙汤主之;小青龙汤亦主之。”这是针对溢饮的具体病情采用不同的汗法。若邪盛于表而兼有郁热者,则用大青龙汤发汗兼清郁热;若病属表寒里饮俱盛者,则用小青龙汤发汗兼温化里饮。
综上所述,《金匮要略》一书,不仅对中医方剂学和中医临床医学的发展起到极重要的推动作用,同时促进了中医基础理论、方剂学、临床医学三位一体的发展,形成了完整的独具特色的中医学理论体系。故而林亿有“尝以对方证对者,施之于人,其效若神”之赞誉。
考证“祖方”源头,诠释“以方证立论”合理内涵
柳少逸引经据典,《潜夫论》云:“凡治病,必先知脉之虚实,气之所结。然后为之方。”此约言方者,药方也。《诗·大雅》云:“万邦之方,下民之王。”毛传注云:“方,则也。”《易·系辞》云:“方以类聚,物以群分。”孔颖达疏云:“方,道也。方谓法术性行。”故广而言之,方者,法度、准则也;又义理、道理也。明·李士材《伤寒括要》有:“方者,定而不可易者也;法者,活而不可拘者也。非法无以善其方,非方无以疗其症”的论述。清·吴谦《医宗金鉴》尚有“方者一定之法,法者不定之方也。
他分析,古人之方即古人之法寓焉。立一方,必有一方之精意存于其中,不求其精意,而徒执其方,是执方而昧法也”的记载。故“方因法立,法就方施”,乃仲景组方之内涵。从而印证了柳氏学派在临床中,“以方证立论”法式的合理内涵。清·张璐有云:“伤寒诸方,为古今方书之祖。”故尔仲景被后世称为“医圣”,其方被誉为“经方之祖”,此即“祖方”之语源。由此可知,祖方,又称祖剂。系指张仲景《伤寒杂病论》中的方剂,并以祖方归类,于是就有了桂枝汤类、麻黄汤类、小柴胡汤类等几类方剂的出现。
宗于此,明有施沛以《内经》《汤液》为宗,仲景方为祖,归类介绍流传名方,撰《祖剂》四卷;清代张璐《张氏医通》引用书目中有《伊尹汤液》,在卷十六中有“祖方”一卷,将主方分30类。尝云:“夫字有字母,方有方祖,自伊尹汤液一脉相传。”其后,清代徐灵胎有《伤寒类方》一卷,以仲景方分为桂枝、麻黄等12类方。清代王旭高又根据《伤寒类方》体裁,著《退思集类方歌注》,分麻黄、桂枝、葛根等24类方。由此可知,伊尹根据《本草经》的知识创立了《汤液经法》,而仲景继承了伊尹《汤液经法》的经验,广验于临床,从而发展了药物学的知识。仲景《伤寒论》方药知识,取法于伊尹《汤液经法》,从而形成了《伤寒杂病论》辨证论治体系中理、法、方、药四个方面中的重要内容。而“祖剂”、“祖方”、“类方”,又成为方剂学分类的重要方法。
承续父辈经验,遂为柳氏临床辨证之准绳
柳少逸认为,由此看来,经方的范围,除张仲景《伤寒杂病论》中的方剂外,当概含后世由仲景方而化裁的“类方”。宋·林亿等《金匮要略方论》序云:“尝以方证对者,施之于人,其效若神。”父亲柳吉忱临证,均“以方证立论”,且根据病因病机的需要,或经方,或经方头时方尾,大有“以方证对者,施之于人,其效若神”之验,从而成为柳氏医学流派“以方证立论”施于临床的开山之祖。在此基础上,柳少逸亦“以方证对者,施之于人”广验于临床,或经方,或时方,或经方头时方尾,均“以方证立论”显效,遂成为柳氏临床辨证施治之规矩准绳。鉴于其独具特点的方法论价值,故被称为柳氏“方证”学派临床辨证论治之法式。
从《伤寒方证便览》《金匮方证便览》《柴胡汤类方及其应用》系列柳氏医学丛书中,均可窥见这一学术轨迹。如总结其父及蒙师医疗经验之《柳吉忱诊籍纂论》《牟永昌诊籍纂论》,及《柳少逸医论医话选》《柳少逸医案选》等籍,非但方药的临床应用是如此,而针灸术、推拿术也是“以方证立论”为临床之应用法式。即以针方、灸方、摩方的形式而施于临床,这在《经络腧穴原始》《〈内经〉针法针方讲记》《〈扁鹊心书〉灸法讲解》《小儿推拿讲稿——广意派传承录》《医经学派推拿术传承录》中,也得以阐发之。
若说“理必《内经》,法必仲景,药必《本经》”,是柳氏医学流派的临证法则,而“以方证立论”当是该派在临床辨证思维方法上的一大特点。自柳少逸“中医传承工作室”建立以来,学生们对本学派的理论体系和医疗经验,进行了较为系统的学习和研究,同时也对数万份医案进行归类整理,以探讨柳氏学派各科之临证法要。
而如何应用经方,也成了学生们的一个新课题。于是柳少逸举行了 “以方证立论为柳氏学派临证之法式”的学术讲座。意谓非但经方,而对时方的应用,也均须遵循这一临证之通则。其后,他还将其父柳吉忱及自己应用经方与类方的部分医案,整理汇编成册,名曰《柳氏经方实验录》,举例说明《金匮要略方论》“以方证对者,施之于人,其效若神”之语,绝非妄论。
柳少逸总结,若说其父柳吉忱“理必《内经》,法必仲景,药必《本经》”之训,是柳氏学派崇尚经典学术体系的一大特点,而“以方证立论”是该派临床上具有方法论的学术特点。二者构成了柳氏学派在临床上的辨证论治理论体系。
【注】本文原载于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周颖著《大医鸿儒·柳少逸世医传承录》2020年12月第一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