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医派传承】柳氏医派传染病验案选读（1）

柳氏医派传染病验案选读

一、柳吉忱先生治疗流脑案（恽氏犀角黄连汤证案）

韩某，男，11岁，1968年11月9日。

患儿以身热，手冷，头痛，恶心呕吐，烦躁无汗，头摇，口噤，皮肤瘀点之症就诊，传染科以流行性脑脊髓膜炎入院治疗。时倡中西医结合，故请中医会诊。见患儿神志不清，烦躁不宁，抽风，项强，口不能合，时发抽搐，面色苍白，四肢厥逆，唇指青紫，皮肤有大片瘀斑，舌绛苔黄，脉细数。

证属热邪传入营分，火热炽盛，气血两燔之候。治宜清热解毒，凉血熄风。予恽氏犀角黄连汤化裁。

处方：犀角1.5g（研冲），羚羊角1.5g（研冲），黄连6g，龙胆草3g，菊花60g，生地10g，当归6g，生甘草6g，4剂。水煎服。

11月13日复诊：服药1剂，热退痉止，神识已清，4剂后余症悉除。去羚羊角，仍以原方犀角减至1g，菊花15g，续服4剂，以固疗效。

柳少逸老师解读：此案系流行性脑脊髓膜炎，简称“流脑”，是一种常见急性呼吸道传染病。因其是感染温热疫疠之邪致病，故以中医“温病”论治。又因其具颈项强，惊厥之候，故又属“痉病”范畴。火热炽盛，气血两燔，故见壮热心烦；火性炎上，故见头痛；邪入心包，闭塞清窍则神昏；热极生风，风胜则痉，故抽风项强；疫毒内陷，血热妄行，故皮肤见大片瘀斑；舌绛脉细数亦热毒炽盛之象。故公予恽铁樵之犀角黄连汤治之，主以犀角清解血分热毒，兼以清心安神；辅以黄连、菊花、龙胆草清热泻火解毒，且现代研究表明龙胆草有预防和治疗流行性脑脊髓膜炎之用；佐以生地清热滋阴，为热病入营血之必用，当归活血通脉，以其引血归经之功，而皮肤瘀斑可解；使以生甘草，增其清热解毒之用。公以此案壮热神昏之候剧，故方加羚羊角佐犀角以“解乎心热”，“清乎肺肝”，故一剂则“热退痉止，神识以清”。续服而病愈。

二、柳吉忱先生治疗乙脑案 

1、清瘟败毒饮证案

林某，男，9岁，1964年8月3日。

患者于昨天感全身不适，继而头痛高烧，恶心，呕吐，抽风，今日病剧，意识不清，而于上午10时来院诊治。查体温39℃，发育正常，营养良好，神识不清，眼结膜稍充血，对光及调节反射存在，咽部轻度潮红，无假膜，颈淋巴结不肿大，项强直，心肺正常，腹平坦柔软，肝脾无肿大，腹壁反射消失，克氏征（-），巴氏征（+），血白细胞25600/立方毫米。中性92%，淋巴8%，脑脊液：细胞数560/立方毫米。传染病科以流行性乙型脑炎收住院，西医予以青霉素肌注及10%水合氯醛灌肠治疗，並特邀中医会诊。查：舌赤苔黄，脉弦数。

证属热邪内陷，津液耗伤之气血两燔证。治当清热解毒，镇痉熄风，凉血养阴之法。予以清瘟败毒散合犀角地黄汤化裁。

处方：广角6g，生地15g，赤芍12g，丹皮12g，金银花30g，元参15g，石膏30g，黄连10g，黄芩10g，栀子12g，连翘12g，知母10g，生甘草10g。

以水先煎犀角、生石膏15分钟，再纳诸药，煎煮两遍，分数次口服，每2小时一次。

同时佐服牛黄至宝丹半丸，早晚各1次。

治疗3日，体温正常，神识清，抽风息，纳食亦可。仍守方继服。

续治3日，诸证悉除，予清瘟败毒饮，停服牛黄至宝丹。9月12日，痊愈出院。

柳少逸老师解读：流行性乙型脑炎，属中医温热病中的暑温、伏暑的范畴。大凡按温病卫气营血辨证施治。此案患者，属极重型气血两燔证。热入血分，故方以犀角地黄汤以清营凉血；温热疫毒炽盛，致气血两燔，故合清瘟败毒饮，以清热泻火，凉血解毒。因其高热，神识不清，痉厥抽搐，故佐服至宝丹，以去痰开窍，辟秽解毒，止痉定搐。

在上世纪50至60年代，公对流行性乙型脑炎的治疗，已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，根据临床的证候，或按卫气营血，或按三焦辨证，均有相应的理、法、方、药。在传授温病治疗心法时，强调临证贵临机之通变，不执成摸。强调治病之要在方剂，则活法中有定法，于加减，则定法之中有活法。临证用方，公又常以《医宗金鉴·凡例》语训之：“立一方必有一方精意存于其中，不求其精意而徒执其方，是执方而昧法也。”故本案有犀角地黄汤合清瘟败毒饮之证治。

2、白虎清营汤证案

倪某，男，6岁。1958年8月13日。

今晨开始高热，精神不振，纳呆，时有呕吐，呕吐呈喷射性，下午就急诊，经检查诊为乙型脑炎，请中医会诊，中药治疗。查患儿壮热无汗，嗜睡，狂躁不安，时有抽搐，两目上翻，呼吸短浅，四肢不温，小便短赤，大便不行，唇燥、色赤绛而干裂，舌质绛红，苔白腻而厚，中有黄褐苔芯，脉沉细而濡短。

证属湿热内侵，气血两燔，肝风内动，邪传心包。治宜清营退热，透邪涤暑，开窍清心，镇肝熄风。师白虎清营汤化裁。

处方：生石膏60g，知母10g，双花24g，石菖蒲10g，钩藤15g，滑石10g，香薷6g，全蝎45g，蝉衣6g，淡竹叶10g，竹茹45g，生地15g，元参15g，芦根10g，粳米15g，甘草3g，灯芯2g引，水煎服。配服安宫牛黄丸半粒，早晚各一次。

8月18日，服药4剂，高热得退，神志得清，诸症豁然。效不更方，予原方加大青叶30g，紫草10g，贯众10g，连翘10g，续服。

8月22日，病日渐痊可，予以滋肾生津，滋液熄风之剂，以善其后。

处方：生地黄10g，山萸肉10g，山药10g，白芍10g，茯苓10g，丹皮6g，知母6g，黄柏6g，麦冬10g，白茅根15g，生牡蛎10g，生龟板6g（先煎），生鳖甲6g（先煎），阿胶6g（烊化），甘草3g。水煎服。

柳少逸老师解读：本案发病急骤，传变迅速，热毒之邪入侵后，而见热燔阳明高热之候。倏尔形成神昏、惊厥、狂躁不安等气营两燔诸症。故吉忱公予以透邪涤暑，清营退热，开窍清心，镇肝熄风之治，师白虎汤合清营汤意化裁，吉忱公名之曰“白虎清营汤”。以石膏、知母、双花、竹叶清热泻火；粳米、竹茹养胃和中；安宫牛黄丸、菖蒲清心解毒，以解高热神昏之候；元参、生地清营热；滑石、香薷、芦根、灯芯草透邪涤暑；钩藤、全蝎、蝉衣解痉定搐。故诸药合用，而收效于预期。为增其清热泻火之力，二诊时合入紫草、大青叶诸味，增其清热凉血之功。待其向愈，予以知柏地黄汤合大定风珠加减，以滋肾、生津、熄风之治，以建愈病之续功。

三、柳吉忱先生治疗麻疹案（清瘟败毒饮证案）

柳某，男，8岁，1941年春。

时岁麻疹流行，吉忱公从北海军区返里。路过一族兄门口，见其抱谷草欲裹一患麻疹刚死的儿子。闻其子刚死，急入室，见患儿耳后发际出疹，由上而下，已及前胸，疹色暗，乃不能诱发之象，面色苍白，肢冷，鼻息已无，如死人状，诊其趺阳脉微欲绝，属气虚阳衰脱证，急用三棱针点刺人中、中冲、委中出血，患儿喉中痰鸣，有痰涎吐出而复苏。又急灸神阙、百会、关元、食窦、太溪、太白、足三里，而阳回脉复。家人甚喜之。旋即处以清瘟败毒饮合银翘散调之。

处方：双花15g，连翘15g，黄芩10g，紫草10g，蝉衣6g，芦根15g，生石膏20g，犀角6g，栀子10g，桔梗10g，丹皮10g，淡竹叶6g，赤芍10g，生甘草10g，水煎三遍，分六次饮之（每2小时一次）。

五日后得知，服药一剂汗出疹透，高热退。继服3剂，病愈。乡里皆称神奇，称为“神医”。

柳少逸老师解读：1970年余回老家同二叔过春节，拜年时一族兄拉着余之手语云：“我8岁时得麻疹已死了，幸遇你家大叔把我救了！”于是述说了28年前的上述往事，待回莱阳，复说此事，家父讲述了此案的诊治过程。

此案患者，当时为出疹期，疹出不透，心力衰竭而休克，故家人误认为其已死。因其胃气未败，趺阳脉尚存，故急刺人中诸穴开窍醒神，透散热邪；急灸神阙诸穴，以回阳救逆，故患者得以脉复阳回而苏醒。继而予《温病条辨》之银翘散，以清热解毒透发皮疹，俾邪毒外泄；因瘟疫疹毒，充斥内外，气血两燔，故合入《疫疹一得》之清瘟败毒饮，于是，疫邪得清，火毒以败，血热得凉，病臻痊可。当谈到乡里誉为“神医”时，公淡笑而语云：“望病人神色而知病之所在，为神化不测之谓。”复云：“医者，理也，意也。盖理明则意得，意得则审脉处方无所施而不中。”

【出处】选自中国中医药出版社柳少逸编著《柳吉忱诊籍纂论》2016年2月第一版。